上海市德州新村，86歲的袁老伯坐上了981路公交車，打算去浦南醫院看病。他不緊不慢地從懷里掏出一張老人優惠證，給司機示意了一下，然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平時在家出門也少，就是去醫院時坐坐公交車。”袁老伯樂呵呵地說道。他的外孫女小殷說，現在外公雖然還沒有辦理好紅色社保卡，但看上去年紀大了，即使不帶證件，售票員也會讓他免費坐車。
    這是上海新推出為老服務的新措施以來，袁老伯第三次享受免費乘車的優惠。

70歲以上老人免費乘公交

    10月19日重陽節是上海第20個敬老日，上海市政府新聞發言人焦揚在10月18日的上海市政府例行新聞發布會上宣布，上海新推出一項為老服務的新措施——70歲以上老年人免費乘車。根據新規定，從10月19日開始，上海市70歲以上的老年人，在非高峰時段（7：00——9：00，17：00—19：00除外），可憑紅色社保卡免費乘坐軌道交通（磁浮線除外）和公交車（機場線、旅游線除外），節假日期間則實行全天免費乘車。
    根據這項新措施，當70歲以上的老年人乘坐軌道交通工具時，只要向工作人員出示紅色社保卡，就可從專用通道直接進入。同樣，乘坐公交車時，70歲以上老人或者憑卡，或者出示身份證，即可享受優惠，不必付費買票。
    家住上海市浦東新區靈巖南路的陸亦愷說，小區里有不少70歲以上的老年人。周末回家時，他聽到老人們議論說坐公交、坐地鐵能免費了，都很開心。“政府出臺了這項服務后，老人的出行更加方便了。”
    據統計，僅10月19日至22日4天，上海軌道交通1、2、3、4號線就接待了57654位老人，且每日人數呈大幅度上升趨勢，陸家嘴等部分大站，老人客流更是相對集中。

免費乘車帶來的新煩惱

    不過，上海的70歲以上老人免費乘車并非一帆風順。在新措施實施的第一天，家住上海市海潮路的76歲的黃老太，興致勃勃地乘坐了955路公交車，打算享受一下“優待”，結果上車后發現自己忘記帶社保卡了。在向售票員說明自己70歲以上了之后，售票員對她說，“沒有證件不可以乘車。”黃老太想想，自己不帶證件也確實沒有道理，就直接付了3元車費。
    當黃老太乘坐的公交車行駛到大興街站時，又上來了一個掏出身份證要免費乘車的老人。“用社保卡才可以坐車。”售票員向老人提醒。老人嘟囔著說身份證也可以用的，但為了省去解釋的麻煩，老人最后還是用交通卡刷了兩元錢。
    “上周日，我從新開河坐576路公交回浦三路，售票員堅持讓我買票，說雙休日不免費。”家住上海市南碼頭72歲的李老伯訴說了他周末的遭遇。“有時因為車比較擠，售票員就揮揮手說‘坐下一班車吧’”。李老伯感覺有些受氣。
    上海當地的幾家媒體都報道了老年人反映“免費乘車”后遇到的一些不快和煩惱。據《新聞晨報》報道，在新規實施4天內，晨報熱線就接到了10多位老人反映免費乘車遭遇的種種不快。“司乘人員態度不佳”是老年人免費乘車遭遇到最普遍的煩惱。
    實際上，并非司乘人員不敬老，而是由于老人免費乘車的新措施實施以后，司乘人員的收入因此受到影響，而且安全壓力也更大了。
    據了解，從1996年開始，上海撤消了上海公交總公司后，就將其下轄的13個營運單位全部實行獨立核算，推向市場，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而由于上海市老年人口數量較大，因此免費乘車措施實施后，公交公司的壓力陡然增加。
    上海市政府新聞發言人焦揚在上海市政府例行新聞發布會上給出的數據顯示：截至2006年底，上海市戶籍總人口1368.08萬人，7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155.2萬，占總人口11.2％。“對于上海這樣一個老齡化程度相當高的城市，惠老、為老服務、方便老人是非常重要的。”焦揚說。
    11月2日中午，當記者乘坐224路公交車時，在漕寶路站一下子上來了6位老人，紛紛向公交車司機出示了紅色社保卡；在市六醫院站，又有3位老人出示了紅色的社保卡，坐上了公交車。從漕寶路站到天山路站，車廂內共有12位老人憑借證件免費坐車。
    11月4日，記者來到位于凌兆新村的上南巴士第一有限公司583路調度室，這里的告示牌上寫著“社會尊老一條龍——70歲以上老人憑證優先上車”。
    這里的調度員說，每天要發70多班次車，每部車每天行駛5圈。一位剛剛下車的售票員告訴記者，今天早上5點半的首班車，半小時后開到成山路站時，就有11位結伴而行的老人上車，要去陸家嘴游玩。一位583路司機還回憶道，前幾天他下車把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抬了上來，老人下車時再把老人連同輪椅一起抬了下去。“想想都覺得責任重大。”
    在相鄰的576路調度室內，售票員、司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這十幾天來的情況。“司機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一位司機說，現在老人比往常多了很多，開車時要格外小心。前些天就有一位老人因為急剎車而導致骨折，這讓不少司機心有余悸。
    “我們一個月也沒多少錢，而出了事情全由司機、公司承擔。老人們坐在車上，每到一站我們都要回頭看看老人是不是坐穩了。”讓司機為難的是，許多老人買菜都要坐上一站。此外，“很多老人都坐我們車去外灘、豫園玩。”
    一位售票員還反映，以前一般是年輕父母送孩子上學，最近都成了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送了。現在還經常看到這樣的情況——有些年輕人把老人送到車站，揮揮手說，你上去吧。然后老人就顫顫巍巍地走上車，責任全交給了公交車。“本來高峰時間車就擠得不得了，我們要管售票，還要注意老人安全。”

老人免費 誰來埋單

    一位售票員向記者透露，售票員月基本工資是500元，司機稍微多幾十元，剩下的工資按完成指標后的提成算，“我是‘做四休一’的，每天要完成950元的指標，今天的指標就沒有完成”。
    “這是公益性的服務，我們也希望老人坐車安全、舒服。但要是指標完成不了的話，獎金就拿‘光頭’了。我們也要養家糊口啊。”一位司機建議，老人免費乘車的形式最好改成政府給每個老人發50元交通卡。
    據《新民晚報》報道，上海市的東平線車隊由于車輛都是個體承包，新措施直接關系到司乘人員的個人利益，因此老人免費乘車實施起來有難度。一位75歲的俞先生乘坐東平線時，售票員就理直氣壯地說：“車是個體承包的，這個規定不作數！”售票員堅持要老人付3元車費。
    在上海市政府例行新聞發布會上，當有記者問到公交優惠背后是否有政府補貼的問題時，新聞發言人焦揚表示，如果公交、軌交企業的相關利益確實因此受損了，政府當然會予以考慮，但必須作嚴格、科學地測算，最后才能制訂出恰當可行的辦法。
    焦揚強調，優先發展公共交通是上海既定的方針。上海市第九次黨代會明確提出了“全面實施‘公交優先’交通發展戰略，降低市民公交出行成本”的要求。根據這一要求，結合上海特大型城市的實際，上海市將按照可持續、分步漸進的原則，科學合理地調整公交票制，逐步降低市民的出行成本。自去年底開始實施公交換乘優惠以來，一系列優惠措施逐漸推出，惠及面越來越廣，今后還會有一些新措施出臺。
    上海市交通局表示，全市所有軌道交通和公交需積極響應老人乘車優惠政策，并為老人們提供優質服務。如果遇到有公交工作人員對有關政策執行不到位或對老年人態度惡劣的，發現一起查處一起，并將這些行為列入到企業線路經營權考核體系中。
    上海大學社會學教授顧駿認為，企業并不應承擔這樣強制性的公共責任，尤其是現在的企業處在自負盈虧的市場行為下，公共福利更不應當施加在企業頭上。政府提供的公共福利，應當從納稅人上繳的稅收里去支出，而不是由任何一家企業來承擔，“企業沒有義務為老人埋單”。
    顧駿指出，線路如果是國營的，可以免費，線路如果是私營的，就不能這樣做。國營涉及政府的支出，而私營涉及企業本身的財政和生存。同時，顧駿建議，政府可以向生活有困難的老人實行交通補貼，或者是公交公司埋單后，最后應該由政府統一進行財政結算。本報上海11月12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