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外交要想拒絕‘國力被GDP化’,首先要找到一個比GDP更能準確衡量國力的替代指標。
2010年可以稱為“中國老二元年”。在日本公布二季度GDP數據并正式宣告中國成為世界第二經濟體之前的半年時間里,關于“老二”的討論就像突然迸發似的,在中國學界、輿論界迅速成為熱門話題。記得去年最后一天筆者還想以“中國要當好世界老二”為新年社評的主題,結果還是擔心會不會太火而最終放棄。 現在看來,語境上的擔慮是多余的。國際輿論對中國經濟崛起的集體共識,以及膨脹的中國國民心態,促成了世界對中國國力研判的大誤讀,因為“中國GDP是世界第二”幾乎已完全被簡化為“中國是世界第二”了。 如果中國國力真是老二,那當然是好事;現在的問題在于,中國的實力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嫌,而且“世界第二”面臨著相應的國際責任和義務,恰恰是中國難以承受的“第二”之重。因此“老二”的高帽對中國外交界來說,反而變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失去了民族復興的本意。 幾天前,一位外交官就曾這樣困惑道,GDP總量第二,肯定不能代表中國國力的現狀;但按人均GDP,中國排在100名左右,國際上也不會有人信。的確,有學者曾打過比方,如果美國吞并了非洲,美國人均GDP會驟降2/3,但美國依然是超級大國。所以,動輒說人均GDP反駁當前國際輿論試圖強加給中國的國際責任,這條路徑是行不通的。 很明顯,中國外交要想拒絕“國力被GDP化”,首先要找到一個比GDP更能準確衡量國力的替代指標。這才是讓人信服當下中國式“謙遜”的關鍵。 70多年前,一批美國經濟學家發明了GDP的概念,為的是向羅斯福總統描述一下當時美國經濟的全貌,并不用于計算一國的軍事、社會、科技、國際環境、綜合國力等其他內容。他們或許根本就沒有想過,幾十年后GDP竟會成為衡量國力最耀眼的指標。 國力指標“GDP化”進程并不是一帆風順。蘇聯在很長時間里都沒有采取這個概念,所以,我們常常說“日本從1968年開始一直占據世界GDP第二的位置”,實際上是忽略蘇聯GDP數據的結果。中國也是在1985年才正式采取GDP統計方法的。可見,GDP指標的興起,并出現約等于國力的趨勢,最大背景就是來源于經濟全球化,即包括軍力等衡量指標在國家實力比重中的退后,而經濟因素比重的不斷增大。 透過GDP的增長數據,我們能感受到中國人民的勤勞與進取,也能知曉穩步上升的中國社會的消費力、經濟貿易額、工業生產力和投資環境,但問題在于,在那些冰冷的數據中,我們絲毫體現不出13億巨大人口壓力背景下的發展困境,也掩蓋了諸多當前中國面臨的嚴峻挑戰。 目前,中國最大的挑戰在于,中國還不是一個正常國家。這包括國土尚未統一,受分裂主義的干擾、政治制度不受一些國家理解,社會文明水平還很落后,等等,沒有人會從以上指標中找到任何“中國是世界第二”的痕跡。 復雜、多元和不平衡的中國發展水平遠遠超出了GDP數據所能涵蓋的內容。清代末年,中國GDP曾占世界的1/3,遠遠領先于他國,但當時卻是中國歷史上最孱弱的時期。這又是一個西方理論難以解釋中國的案例。這個GDP化的悖論恰恰提醒我們,要讓世界準確認識中國,必須采用更加科學的計算指標。 換句話說,一方面,中國必須要有充分的邏輯和依據證明,GDP第二不等于世界第二,GDP第二也有可能是不富裕的國家,GDP第二并不等于要負世界第二的國際責任。另一方面,中國也需要發明出一套有別于GDP、并能讓世界大多數國家認可的國力評價體系,如果中國想證明自己是一個特殊國家的話。 近二三十年來,黃碩風、胡鞍鋼等中國學者曾長期做過國家實力評價體系的研究,不過,在國際輿論中卻鮮有人關注。去年12月,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曾發布一個報告,認為中國綜合國力排在第七,落后于美國、日本、德國、加拿大、法國、俄羅斯,領先于英國、印度、意大利、巴西。這種第七的排名估計會讓許多國人接受,但在世界輿論中卻缺乏充足的說服力,而在同一個報告中,把中國軍力排在第二,至今還為很多人所詬病。 由此看,讓世界認清中國發展現實,防止某些西方國家拿國際責任來忽悠中國,首先要做到的是“脫GDP化”的國力闡述。這是中國未來展現國力時必須注意的。總之,關于GDP的排名游戲還會繼續上演,中國不必太自謙,也不要太夸大,關鍵在于找到一個比GDP更有說服力的國力衡量標準,這或許是中國崛起對世界的一個交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