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浙江直立汽配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直立汽配”)第二次債權人會議在湖州市德清縣法院召開，會議表決并高票通過了《重整計劃(草案)》等事項。這樁歷時一年多、棘手的直立汽配破產案，重整目標得以實現，主營業務得以重生，被浙江省高院列入了全省破產重整成功典型案例。
有人把破產重整的企業比作一匹有病的馬，我們不是殺了它，而是要治好它的病，讓它能繼續前行。要成功地挽救破產重整企業，厘清它的病癥、難點，找到醫治的辦法，需要破產重整案法官高效、勤奮、智慧的工作。
成立于1994年的直立汽配，是一家專業生產汽車、摩托車、五金等各種鍛造配件的現代化企業，在全國汽配行業享有一定的知名度。然而，直立汽配及其關聯企業因盲目擴張而大量借貸，深陷企業互保漩渦。2012年3月初，公司債務危機浮出水面。直立汽配破產重整案涉及債務10.49億余元，其中金融債務6.18億余元，有107家債權人。
為此，德清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2012年3月30日，德清法院裁定受理直立汽配的破產重整申請，指定清算組為管理人，成立了分管副院長沈芳君擔任審判長、由五人組成的合議庭，為破產重整推進工作打下了堅實基礎。
重整是指對可能或者已經發生破產原因但又有挽救希望和挽救價值的企業，通過對各方利害關系人的利益協調，強制進行債務清理和資產、業務的重整，使企業避免破產或獲得重生。重整具有債務清償和企業重組相結合，私權保護和社會利益保護相協調的特點。一方面，可以通過對債務的重組來消除破產原因；另一方面通過對企業的資產、業務、股權等多方面的重整，力圖保留企業的運營價值，并使各方利害關系人都能得到比清算更多的保護。
直立汽配重整的成功，盤活了該企業主營業務，近百家債權人的利益得到最大程度保護，實現債權人、企業職工及重整投資人利益的多方共贏。
案件涉及很多錯綜復雜的法律關系和撲朔迷離的民間借貸，許多問題涉及法律難題和司法實踐的空白。德清縣法院副院長沈芳君形象地比喻“破案”就是“破陣”，過程中攻破了一個個“堡壘”。
重整初期，直立汽配欠繳稅費200萬余元，且企業無流動資金，稅務部門因企業欠稅停開發票，供電也面臨被“拉閘”，企業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維持企業正常生產經營，成為法院協助管理人的第一個難題。
國內著名的一家重汽企業是直立汽配的重要客戶之一，2007年以來，直立汽配對這家重汽企業的年均銷售額達6600萬余元。在直立汽配破產重整期間，繼續與這家重汽企業保持業務合作對于重整成功具有關鍵性的影響。對此，直立汽配公司所在地的新市鎮派員參加由管理人、直立汽配負責人參加的商談。但是，之前直立汽配法定代表人徐林立涉嫌偽造這家重汽企業的公章，導致這家重汽企業被興業銀行起訴，這家重汽企業代表對直立汽配持謹慎和不信任態度，致使管理人與這家重汽企業的商談難度較大。
德清縣法院法官們的真誠和負責任的態度，贏得了這家重汽企業的尊重。管理人與這家重汽企業均作出了讓步，同意按新發生交易額的5%作為直立汽配履行合同的擔保金。此后，這家重汽企業又在2013年和直立汽配簽訂了7000萬元的合同。重整期間，直立汽配生產經營穩定，2012年4月至2013年3月獲利765萬余元，納稅1200萬余元。
辦案人員多次表示，直立汽配財務混亂，資金去向撲朔迷離。直立汽配為“綠成包裝”擔保1.8億元，其中民間借貸1.28億元，其余均為金融債權。同時，直立汽配申報了2.46億元民間借貸債權，經會計所審計，與金華王某某、麻某某等人的民間借貸往來達10億元，其中有多少“水分”可擠至關重要。為查清擔保債權和民間借貸的真實情況，分管經偵的德清縣公安局負責人也多次參加協調會，和法官們商討辦法，最終在公安部門的大力協助下，依法核減1.77億余元申報債權，有效提高了普通債權人的清償率。
根據資產變現和清算，職工債權組和稅收債權組得到100%清償，優先權組以抵押物價值為限優先受償。普通債權組5萬元以下部分足額清償；5萬元以上部分可在一次性清償方案或分期清償方案中選擇，清償比例在10%左右。
隨著直立汽配案件調查的深入，直立汽配對外應收款項的收支除了通過公司賬戶以外，還頻繁地使用近100個公司原董事長徐林立個人賬戶，公私賬戶存在嚴重混同。鑒于徐林立涉嫌與直立汽配之間存在巨大的利益輸送，如果個人資產不一并納入破產財產，將大大影響債權的清償率。但破產法沒有相關規定。
德清法院大膽探索，同意管理人將來源于直立汽配但登記在徐林立及其配偶名下資產納入直立公司財產進行破產處置的提議，并分別經債權人委員會和第二次債權人大會表決通過。
北京市律協破產法專業委員會副主任、著名破產法律師鄭志斌表示：“把個人資產納入破產財產是一項重大的司法實踐，也具有一定的破產學術探討價值。”
厘清了該案的細節，接下來，如何尋找合適的重整投資方，成為擺在德清縣法院面前最大的問題。
沈芳君說，從直立汽配進入破產重整程序以來，相繼有四、五家企業對直立汽配表示有收購的意愿，其中不乏上市公司和大型國有企業。但“前期投資者引進工作就像找對象，談一個吹一個，要吸引人家接盤真不容易”。
為順利引進重整投資者，促進重整成功，德清縣政府給出了土地、稅收、融資等方面的優惠政策。縣法院結合直立汽配實際情況并經第一次債委會表決通過，確定對直立汽配采取“生產性資產+主營業務+人員+債權債務”的營業轉讓模式。經多輪談判和篩選，最終確定了由溫州一名商人通過新設公司的方式，以8500萬元的對價整體收購直立汽配主營鍛造業務所涉及的資產，包括土地、廠房、機器設備、存貨等，以及與主營業務相關的應收賬款，并負責承接直立汽配相關員工。目前，投資者已與管理人簽訂《合作備忘錄》，并先期繳納保證金500萬元。
“重整方案獲得高票通過，特別是普通債權組能以高比例通過重整計劃，這是令大家最為欣慰的。”全程關注債權人大會進展情況的德清縣法院院長趙震說。
浙江省高院民二庭庭長章恒筑表示，破產重整案件最大的特點在于：“是‘開會’不是‘開庭’，是‘溝通’不是‘對抗’，是‘協調’不是‘判決’。”
作為該案合議庭審判長的沈芳君告訴記者，在整個破產重整過程中，每次協調會都做到有翔實的會議記錄，以便有據可查，并及時通報。一年來，德清法院共編輯破產專報11期發送相關部門、清算組成員以及債委會等，增強了司法公信力。對重大事項由管理人分別提交債委會和債權人會議表決，法院再作裁定，對資產處置實行公開評估和拍賣，使資產價值最大化。因此，整個破產程序做到了公開透明，大多數債權人能理解、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