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深圳地鐵傳出將設立VIP車廂的消息,深圳市政府副秘書長、軌道交通建設辦公室主任趙鵬林說:深圳地鐵未來將分等級服務,滿足不同層次的需求,比如保證票價翻倍的乘客有座位。對此,深圳市軌道建設辦三部部長周麗說,深圳地鐵并沒有所謂“VIP車廂”計劃,而是構想在機場專線上設立“大件行李專用車廂”。這種車廂并不會在其他地鐵線路上設立。 但無論是VIP車廂,還是“大件行李專用車廂”,作為一個經濟學的門外漢,我看這則新聞時,還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微觀經濟學教科書里“價格歧視”的概念,在某本很流行的教材中,作者還特意引用“巴黎地鐵定價格”予以證明。1985年巴黎地鐵乘客擁擠,當局制訂了一高一低兩檔票價,高價的有位子坐,低價的沒有。據說,這有效地解決了地鐵擁擠問題。 書里的結論是:在壟斷存在的前提下,價格歧視是對壟斷本身的負效應的一種抵消,其邏輯如下:比如,現在機票的市場價格是1000元,這個價格對于原本只打算賣800元的航空公司來說,這200元差價,叫生產者剩余,是它賺到的。對于那些本愿出1500元買機票的消費者來說,這500元的差價,叫消費者剩余,是一種福利。 在完全壟斷的市場中,供給者只有一個,壟斷者提出再高的價格,消費者也必須接受。其定價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但也不是越高越好,因為太高就沒人買了。在這種情況下,壟斷者的定價形成了英國經濟學家庇古(Pigou)所提出的“價格歧視”,具體分為一級、二級、三級價格歧視。 這里只談二級價格歧視:它是讓不同消費者做出自主選擇,區分不同的消費層次。比如,前幾年《哈利·波特》新書剛出版時,供應不足。如果書的碼洋是100元,那些哈利迷可能愿意出更多的價錢來先睹為快,書商若都以100元出售,那就是放棄前述人群提供的“生產者剩余”。于是,書商決定發售前3天的售價是150元,之后回落到100元。那么對于哈利迷來說,當然愿意多花50元先買先看;普通人晚幾天也不在乎,不軋那個“鬧猛”,把有限的資源讓給了更珍惜他的人 這么一來呢,就通過“價格歧視”區分了不同消費人群,也避免了開售當天供不應求造成的排長隊、“黃牛”乃至現場沖突。讓不同消費者,按各自需要,支付不同的價格,這樣一來,有限的資源在書商、哈利迷和普通讀者之間,形成了優化配置。 這也就是美國經濟學家哈維茨(Hurwiez)提出的“激勵相容原理”:一種制度安排能保證擁有信息優勢的一方,按照契約的另一方的意愿行動,從而使雙方都能趨向于效用最大化。 “價格歧視”的應用很廣泛,比如情人節電影院漲價。那天電影院座位鐵定供不應求,影院通過漲價(或者不打折)實現了消費者的分流:老夫老妻的、爸爸帶兒子的看到漲價,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情侶則不在乎。航空公司針對廉價機票設定提前購買期限,規定不能退改簽;而為頭等艙旅客提供更優質的服務,也是這個道理。 所以,書上說:價格歧視是對壟斷本身的負效應的一種抵消。 以上只是我對微觀經濟學教科書的復述。下面忍不住向“經濟學”吐槽一下,經濟學本身是對人類行為的概括,如果不顧具體的環境,以為那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那就是刻舟求劍,依此制定公共政策會導致嚴重的后果。 就個人理解,“價格歧視”有一定的合理性。比如,上海博物館免費開放,是一件大好事,也帶來了“排隊”的問題。有一次朋友來上海,想去看看,但一見門口的排隊長龍就作罷了。如果恢復當初的20元門票,我朋友或許就能參觀了。那么是否能免費者排隊,買票者不用排隊,篩選出最想看博物館的人呢? 這又牽涉到公平問題。公平不是微觀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卻是公共經濟學、財政學的研究對象,也是中國當下的敏感問題。回到引發爭議的的VIP車廂事件,地鐵本來就是公共資源。提供公共服務的企業無權要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如果在運力緊張的情況下,再搞高價的VIP車廂,無非是壓縮了普通車廂,讓普通車廂更擠。這跟三甲大醫院在不能滿足普通患者就醫的情況下,還要搞“特需服務”有什么區別呢?這違背了地鐵、公立醫院的公益初衷。 再者說,這真能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嗎?就拿所謂“巴黎地鐵”的成功案例來說,如果地鐵車廂總體上就不夠用,能用高低價票實現分流嗎?那還不如全部漲價,把乘客“分流”到地面上呢!中國前些年搞的鐵路春運漲價,“分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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