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首腦通宵開會的情況很少見。歐元區17國領導人這回可真辛苦了,峰會從10月26日晚上一直開到27日凌晨4點,才就強化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FSF)初步達成協議。這被視為拯救脆弱的歐元區成員國主權債務市場邁出的“有建設性意義”的一步。 實在是問題重大,歐元已被推到危崖上。德國總理默克爾直言不諱:歐洲正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最大危機。但此前以德國為首的國家要求銀行將希臘所欠債務減少60%——行話是“消發”,金融機構堅不松口,一直死扛。希臘債券的交易價格僅為票面價值的
40%,銀行死扛也可以理解,何況今年7月他們已同意自愿消發21%,并得到了政府的認可,現在還要將消發增至60%,如何受得了?這是所謂的“貼墻談判”,即各方都背靠墻壁,無路可退,非達成協議不可。經過激烈爭吵,最后總算達成協議:銀行等私營機構對希臘債券的減計幅度確定為50%。 對希臘債券的減計程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歐元區銀行業的命運。德國總理默克爾身為女性,但面對國家大銀行的壓力,她比布什和奧巴馬兩任美國總統都更硬氣,緊要關頭,寸頭必爭。其實,與銀行相比,一個國家的中央政府要強大得多:政府若真不施以援手,銀行的損失更大,弄不好血本無歸。至少在這一點上,在這位德國女總理的主導下,歐元區政府比美國政府做得漂亮。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初,華爾街告急,白宮當時不惜任何代價救助,而華爾街大佬們則將許多有毒債務推給了政府,沒有任何消發。 當然,歐元區17國領導人的所作所為還只是救急,不可能解決根本問題,歐元區仍是前景莫測。歐洲銀行業對消發強烈不滿,而對歐盟的決策者來說,這也確是個兩難,如果銀行業承擔的損失過大,也會反過來加重歐元區的危機。現在,歐元區部分銀行尤其是法國銀行業勢必面臨著大量補充資本的需求。如果愛爾蘭和葡萄牙也提出同樣的減計要求,歐元區銀行業承受的壓力將更沉重。 有一種較為普遍的觀點是,希臘無論如何注定是要違約的,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讓希臘趁早退出歐元區。銀行固然是有可能血本無歸,但政府卻可以省下錢來救助其他國家。即便按照最樂觀的估計,到2020年,希臘所欠的債務仍然要占到其國內市場總值的120%。但值此危難之際,希臘又如何能夠順風順水,平安抵達2020年呢? 資本市場黑幕重重,水太深。由于大量發展資本市場,結果全面金融化,根本無法計算金融衍生產品的金額。意大利所欠債務到底是多少,連羅馬政府也說不清。各方估計,約在1.9萬億歐元至2.6萬億歐元。可兩個數字之間有很大差別,政府想要實施救助也很困難,新興市場國家要來援手也容易上當受騙。 金融危機背后都有黑手,歐元區債務危機焉能例外?只是,眼下就連歐元區政府都不知道,歐洲債務的信貸違約掉期交易方到底是誰,而華爾街在其中又扮演了何種角色?信貸違約掉期,就是金融保險,如果借貸方違約,出售信貸違約掉期方就必須向購買方付款。信貸違約掉期是場外交易,幾乎不受監管。次貸危機發生時,就是這些信貸違約掉期弄得銀行家們和監管者魂飛魄散。可是,2008年暴發的國際金融危機到現在已經4年了,但金融監管仍然沒有實質性的改變。就在這次歐盟首腦會議上,銀行就在威脅各國政府,如果消發50%或60%,就會被視為違約,成為“信貸事件”(credit
event),觸發信貸違約掉期的付款要求。德國倒并不怎么在乎信貸事件,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著急呀。法國是很擔心信貸事件的,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一把手正是法國人。 在葡萄牙、西班牙和愛爾蘭暫時穩住了陣腳的時候,意大利成了歐元區的一大軟肋。歐元救助金主要就是為了保衛西班牙和意大利,在這兩國金融出現重大問題時,用金錢設置“防火帶”。但這些援助都附帶新的苛刻條件,對貝盧斯科尼提出的各項要求是意大利的歐元區伙伴國更多干預的開始。這無疑將貝盧斯科尼逼向了窘境,他與他的執政伙伴北方聯盟關于養老金改革的談判未能打破僵局,民意直線下降可能逼得大選提前。 本周末,20國集團將在法國戛納召開主題為“新世界、新思維”的峰會。為了在首腦會議上有發言權,估計歐元區首腦會先劈出三板斧:希臘的債主消發;增加歐洲救助資金;以及各大銀行再融資。現在,歐元區已就銀行消發的事達成了協議,同時17國也同意將救助金從6100億美元增加到1.4萬億美元,但具體如何籌款,各國領導還需要動腦筋、想辦法。歐元區國家還商定,各大銀行再融資的金額至少要達到1500億美元。 歐元區還會有許多故事,需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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