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聚氰胺事件后,奶產品安全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熱點。近日,外資品牌再爆丑聞,此次丑聞主角為雀巢集團旗下的黑龍江雙城雀巢公司,位于黑龍江省下屬縣級市雙城市。據新華社報道,該公司涉及克扣奶農、壓價、不符合奶業質量規范的收購流程等問題,并牽連出當地政府強行要求奶農必須將生奶上交雀巢,以及政府和前官員有利益牽連等一系列問題。 雙城市以農業為主,雀巢公司的進入,的確提高了當地農民的收入,也成為當地主要稅源。當地政府為了保護重要稅源,在處理雀巢公司相關問題上,就未能起到市場公正的裁決者和安全的監管者職責,反而違法動用政府強力機關,阻止奶農把奶賣給其他企業。非但如此,當地政府還入股雀巢公司,前政府官員也做起奶場生意,雙城市前任市領導還是雙城雀巢公司的董事長,直接通過雀巢變現權力。 于是,在這個自然壟斷和權力庇護之下,雀巢公司發生中國式異化也就順理成章了。在收購價格方面,根據當地奶農的說法,70公斤的鮮奶,雀巢公司平均會克扣掉1公斤。除此之外,雀巢公司建立了一套不透明的質量規范,并以此壓價。據業內人士推算,按雀巢一公斤奶的收購價格低于市價0.2元計算,那么,其每年給政府的稅收,幾乎全部來自克扣奶農。在質量方面,雀巢公司為了節約成本,并未按國家規定建立起機械化擠奶,在收購鮮奶的過程中也未做到封閉的流程。通過以上不規范,甚至違法的操作,雀巢公司每年能節約大量成本,得到額外的利潤。 事實上,按中國法律和相關規定,并不允許地方政府入股公司;政府壟斷市場雖然時有發生,但動用公安等直接介入卻非常罕見。這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但它就這么發生了。 在這些奇跡的背后,反映的是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方面,奶農在整個乳業產業鏈中是最底層、最弱勢的群體,也不能抱成團,沒有定價權和發言權。另一方面,則是一些地方政府,特別是偏遠地區的地方基層政府的失控。我們的社會治理是一套自上而下的系統,在改革開放前,依靠“突出政治”的強力性和掌握所有經濟資源,基層政府必須、必然“聽招呼”。隨著經濟改革的進行,一方面不再“突出政治”,另一方面,經濟的開放也為地方官員提供了新的尋求利益的渠道——雙城市前政府官員當起奶場老板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于是,隨著對基層政府的控制變弱,特別是在一些偏遠地區——類似入股企業、動用公安強令奶農賣奶這類事情不太可能在相對發達地區發生。 雖然相對發達地區有著較好的法治環境,但同時,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相對發達地區地價、人工成本的升高,一些外資企業也逐漸往欠發達地區轉移,這樣,他們將面臨著一個更為現實的挑戰。中國地域龐大,地區之間的風土人情各不相同,經濟發展程度也有很大差別,和經濟發展息息相關的法治程度差別也很大。而且,和較發達地區長期受到更為開放的理念熏陶不同,欠發達的地區,是一個更為傳統化的區域。 一開始,當企業選擇駐地時,企業會受到一些地方政府的爭相邀請,優惠的政策、低廉的地價、各種方便的承諾;企業進入生產后,低廉的工資、服從的工人,甚至更為寬松的法律或法律之外的空間,如一些地方政府給當地納稅大戶發放“保護牌”命令警察不可隨便進入一樣的待遇。 外資企業即使有著良好的制度,但其必須依賴于人和更大的外部監管制度,而如果地方政府非但不能起到監督作用,反而為了諸如政績、GDP、私人利益等原因為企業營造法律之外的低人權優勢、低監管環境,再加上本地化員工帶來的本地化理念,那么很難制約資本逐利的沖動,被完善市場和法律封印的資本丑惡的一面,就會從魔瓶中鉆出來,開始興風作浪,使企業行為發生改變。 低人權優勢、親資本的基層政府當然對企業有利,但隨著企業異常順利的經營,從灰色的環境中贏得額外利潤,不僅底層勞動者的怨氣會積累,而且地方基層的各種權力也會隨之附體——入股、各種或明或暗的利益尋租。地方政府和跨國公司看似達到了利益最大化,其實不過是作惡的企業和失控的地方政府之間相互綁架,犧牲民眾利益和社會公正,待到丑聞爆發,雙雙受到輿論的譴責和法律的懲罰,對企業的潛在風險極大。雀巢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此次丑聞被揭露,不但直指產品質量,更涉及企業形象。 外資企業還必須清醒認識到的一點是,外資企業雖然行為上可以變得像中國企業一樣,但其畢竟未能深植于中國社會,一旦情況被曝光,就如同斑馬群中的紅色斑馬,獨特而耀眼,不但吸引輿論也吸引民粹,最終對企業而言是得不償失。 對于新一輪產業轉移中的此類風險,現在應該加強約束基層政府,同時,應適當地給予基層勞動者以價格談判、權利保護的平臺,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做到高效、持續地使企業在華良好經營。 另一方面,外資企業在轉移過程中,應該把當地法治程度作為一個重要的選擇標準,主動借助當地良好的監管來約束企業自身行為,也可盡量降低當地權力尋租的概率和程度。除此之外,企業需要嚴格制定規章制度,面對地方政府寬松的法外庇護要經得起誘惑,必須謹慎地規范員工的行為,在欠發達地區的有利和不利之間小心翼翼地走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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