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總理日前在浙江、廣東等中國經濟核心地帶考察時,要求原先主要承接國際產業與技術轉移的沿海地區,盡快培育新的競爭優勢,把更多精力放在培育品牌、營銷網絡和研發設計等方面,力爭盡快實現由“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的轉變。 可以說,最高決策層最近一段時期以來對中小企業困難局面的格外關切,既表明中央對其作為中國經濟棋局中重要微觀主體的市場地位與民生作用的充分重視,更凸顯依然充滿變數的國際經濟與金融危機之于中國經濟敏感地帶的沖擊烈度。換句話說,只要作為全球經濟穩定器的美國和歐洲經濟尚未告別不確定性或者危險期,中國就要做好應對更大規模危機沖擊的充分準備。 記得三年前,筆者曾說過,此輪全球金融風暴在將美歐金融業十年來取得的成就毀滅大半的同時,更有可能將全球經濟周期拖入寒冷的“失落十年”。世界經濟能否新生,并不取決于主要經濟國家和國際經濟組織頭痛醫頭式的救市,而在于發達國家在醫治“美國病”帶來的經濟創傷之后,能否重拾技術革命。現在看來,發端于美國的這場大規模經濟與金融危機正在試圖沖垮歐洲花了將近60年建立的一體化城墻。正如即將卸任的歐洲中央銀行行長特里謝針對當前歐洲與世界經濟形勢所警告的那樣:“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歷史性事件,是自二戰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所有發達經濟體都在接受當前這場危機的‘X光透視’,把‘骨架’和‘骨架’上的毛病暴露給大家,無論是日本、美國還是歐洲,概莫能外”。 特里謝的警告并非夸大其詞。曾被譽為不可復制的經典資本主義地帶的歐元區,如今走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說明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邏輯框架下,美歐經濟的高度聯動性既可以讓歐洲盡情享受經濟繁榮成就與福利資本主義的成果,也可以把本就不是鐵板一塊且存在致命軟肋的歐元區經濟拖垮。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國,經濟盡管飽受失業與債務危機困擾,但因為握有最多金融資源以及最強金融符號,更多時候其實是在喊痛。因此,現在就得出美國經濟可能破產或者“美國世紀”行將結束的論斷,未免低估了美國機制化霸權的慣性以及美國強大的逆境調整能力。 同樣,享受了諸多全球化溢出效應的中國經濟,無法隔離于美歐等發達經濟體的經濟動蕩之外。盡管美國生病、歐洲嚴重感染,全世界跟著買單和吃藥的邏輯有點霸道,但在全球經濟的既有框架下,防止歐元區經濟可能走向崩潰,不僅是德、法等區內大國的責任之舉,與其經濟高度聯動的中國等新興經濟體也得展現出互利性救助之舉。否則,一旦承載人類經濟理想的歐元區經濟由于自身暫時無法克服的矛盾而失控,則歐洲或將退守至20年前的經濟治理狀態,全球經濟也將陷入新的迷茫。 不過,從產業革命發生的時間窗口和歷史演變趨勢來看,每一次大規模經濟危機都會帶來產業的大調整和全球分工格局的深刻變化。例如,80年前的那場大蕭條盡管使美國經濟倒退了30年,但依靠汽車、石化、通訊等領域的技術創新,美國經濟僅用了8年時間即得到恢復,進入重化工業時代,一躍成為世界首席經濟強國;同樣,在30余年前的兩次石油危機期間,以鋼鐵、汽車、化工等為代表的重化工業遭受嚴重打擊,但已有豐富應對危機經驗的美國大力發展計算機、航天航空、生物工程等一批高附加值、低能耗的新興產業,順勢完成了經濟結構轉型;差不多與此同時,歐洲在計算機、機器人、通信網、生物技術、新材料等領域先后取得了一大批超前技術成果,為產業轉型奠定了堅實基礎。 本次危機大概也不會例外。盡管美國和歐洲經過本次經濟與金融危機的連番沖擊,正處于戰后最為困難的時期。席卷世界的聲討金融資本主義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也會讓西方工業與金融強國當政者難堪一陣子。但產業調整與發展步伐卻不會因為金融危機而止步。美、歐和日本等國政府及其處于頂層的一些企業正在醞釀以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新一代信息技術為特征的跨產業革命,加上以蘋果為代表的平臺經濟載體正在加速延伸市場邊界,發達工業國家極有可能在未來十年里打造出能成為世界經濟增長新引擎的超級產業體系。 反觀中國,假如在吃盡制造業紅利之后沒能實現產業的整體升級,而服務業成長空間又不能相應擴大,則不僅會出現制造業空心化現象,而且還會面臨發達國家在技術與品牌方面的強勢“鎖定”以及越南等價值洼地國家的競爭擠壓。那樣的話,中國經濟就有可能在失去比較優勢的同時又沒能鍛造競爭優勢。 基于此,筆者認為,在中國經濟的后發優勢有所減弱、新的競爭優勢尚在培育的關鍵時期,中國應牢牢把握全球正在醞釀的跨產業革命的戰略機遇期。著眼于本次金融危機結束后全球關鍵產業可能重新定義的機遇與挑戰,我們亟須在金融服務、研發設計以及新技術產業化等方面盡快補課,以期在關乎中國國際分工地位的戰略新興產業領域的價值鏈高端環節發揮中樞性功能。 中國遲早要告別以成本為利器的產業競爭優勢時代。在經濟增長方式從要素驅動型向創新驅動型轉變的共識下,未來一段時期,中國在重視對國內人力資本投資的同時,亟須加大對海外高技術人才的延攬力度,盡快擴建自身的高技術創新平臺,打造一批世界級的產業研究院;中國既要將產業升級目標鎖定在航空航天等高端裝備制造業領域,并力爭早日實現產業化突破,更要在新能源和新一代信息技術及其產業化平臺應用方面加大投入,以期在關乎中國未來國際分工地位的關鍵產業領域突破核心技術瓶頸,早日形成能支撐中國經濟長期競爭優勢的跨產業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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