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昌都東部貢覺縣金沙江沿岸一帶,分布著歷史上以民風彪悍和劫匪橫行而遠近聞名的三巖片區。不僅如此,此地因風氣而建的高大宏偉的三巖“碉樓”建筑在西藏民族建筑中也別具風格。 從貢覺縣城驅車向東,行駛60公里左右,沿途經過三塊大石頭,這是貢覺縣和三巖的交界處,關于大石頭的來歷民間還流傳一個故事,反映出了往昔三巖的民風情況。 歷史上,兩個土司率領大隊人馬為搶奪地盤和財產在此地打仗,多年不分勝負,手下人馬士氣低下,倦戰思想蔓延,兩土司沒辦法只好和解,在此安放三個石頭,作為勢力范圍的分界線。 從三塊石頭處再向東行走約60公里的路程,便來到了與四川隔江相望三巖片區所管轄6個鄉鎮的一個鄉——雄松鄉,只見金沙江邊土灰色民房鱗次梓比,3到4層高的建筑異常高達厚實,如同一座座“碉樓”拔地而起,其威嚴絲毫不遜于金沙江另一側的陡峭絕壁。 走進鄉里的夏亞村,叩響一戶房門,主人其美次仁熱情接客,把我們迎進家中。一行邁進屋內,卻伸手不見五指。原來屋里壓根沒有窗戶。主人將屋內的燈打開,才隱約發現門一側延伸到二樓的以單根原木鑿成的獨木梯,只有一腳寬,攀爬時,須將腳橫放上面交替向上側身達到二樓,初次攀登這種樓梯還真讓有點心懸。 記者發現,二樓到三樓以及三樓到四樓都是以獨木梯作為通達工具,如果將梯子撤去,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雄松鄉黨委書記扎西平措介紹,三巖的這種建筑風格是考慮防御需要。歷史上的三巖片區以“帕措”社會組織形態為主,就是帶有父系氏族社會特征的血緣家族團體。每個鄉、村都會有數個不等的帕措組織。昌都解放以前,帕措之間常由于財產、通婚等問題而引發仇殺,并造成惡性循環的血緣復仇。 所以,歷史上為了防止遭受其他帕措組織的報復,于是將所住房子修建成碉樓狀,通體不設窗戶,但會在墻體上開一些小的射孔,以加強對入侵者的攻擊性。 扎西平措說,碉樓異常結實,一樓基座的墻體厚度可達1米6,越往上,四面的墻會逐漸向中間攏縮,墻體在最頂層也有近1米厚,所以,碉樓易守難攻,藏身于此也非常安全。 關于碉樓的堅固性還流傳一個故事:以前,兩個隸屬不同帕措的成員因生意上的問題產生了矛盾,一男子將另一男子傷害并畏罪潛逃,等風聲稍平后,畏罪男子竟偷偷潛回家中。辦案人員聞訊,迅速趕往過來捉拿此人,卻遭遇該男子的負隅頑抗。他躲進碉樓,閉上房門,不肯伏法。在牢固的碉樓面前,執法人員連續幾天“望樓興嘆”,束手無策,最后苦思冥想出一計,以火攻,才將罪犯拿下。 其實,你會問,如果長時間潛藏屋內,居民如何生存。在其美次仁家二樓我們發現了一樣東西,也許可以解開答案。屋內有一個大銅質水缸,有半人高,扎西平措說,村民會將缸中預先裝滿水,萬一遇到不同帕措成員間的打斗、圍攻,水源補給可以不被中斷。據了解,以前,有的人家還有兩個甚至更多水缸,以維持特殊之需。 今天,帕措的社會形態已經弱化,帕措之間和睦相處,仇殺早就不復存在, 其美次仁以往也是三巖一個帕措內德高望重的人,“因為以前太窮造成帕措盛行,帕措成員需要依托家族來生存、來維護利益,帕措之間也容易產生爭端,現在生活富裕,村民和睦相處、互幫互助,誰還去整天打打殺殺。”其美次仁說。 所以,現在大水缸在很多三巖的居民家都成了擺設。 昌都解放前,三巖的帕措之間除了存在仇殺和血緣復仇的不良風俗外,三巖百姓還以劫掠為生,民風彪悍,外界人一聽到三巖人都會懼怕三分,遠遠躲開。 歷史上因為這個地方太窮,“窮山惡水”才造成民風日下。重慶出版社出版的《西藏昌都歷史·傳統·現代化》就有關于三巖民風的記述:乾隆三十五年,薩安(即三巖)劫匪,屢放夾壩,竟于駐藏大臣常在住宿之地,劫掠巴塘副土司特瑪騾馬。 新中國成立前,三巖之所以那么窮,很大程度上因為農田養活不了現有人口。“土地掛在山坡上”是對三巖農田情況的寫照,山高谷深,農田坡度大,許多呈45度以上傾斜,雨季來臨,水土容易被沖到金沙江。所以,為了保持水土,田里到處分布著拳頭大小的石塊,這也造成農田產量低下,畝產只有區區200斤左右。產量低讓三巖人經常餓著肚子生活。 說到由于窮進而引發的劫匪橫行,窮的情況是可以在碉樓內發現足絲馬跡的,佐證了歷史上這個地方群眾生活的艱辛。 在三巖,一些碉樓內保存著“三個石頭一口鍋”的生活印記。歷史上三巖百姓窮,竟連鐵鍋、爐灶都沒有,沒辦法,村民干脆用石頭壘。在碉樓的木地板上鋪上一層厚厚的泥巴,然后再上面插上三個豎起的長條形石頭,以此為支撐,架起以石頭打制成的圓形的薄薄石鍋,靠此生火做飯。可不是一般的窮啊,為了生計,無奈當起劫匪。 今天,百姓生活提高很多,這種生活器具已經很少見了,就算存在,也是為了作為改善伙食之用,據說,以這種石鍋烙出來的蕎麥餅異常可口。 在雄松鄉的阿娘家就保留了這種石鍋,別誤會,阿娘可是堂堂正正康巴漢子的名字,初見阿娘,只看他臉頰紅潤,身材高大略胖,衣服穿的也是嶄新講究。為了款待客人,阿娘妻子特意露一手。只見她將碗中攪拌成糊狀的蕎麥面攤在石鍋上,并用手搖鼓風機吹旺了柴火,蕎麥面慢慢膨脹,縷縷清香味在屋內飄蕩。不一會,餅子好,盛放出來以后,阿娘妻子拿出盛糖罐,將糖撒在蕎麥餅上,隨后,又取出了一小塊酥油,用酥油在餅子上來回磨蹭幾下。然后,撕下幾塊,給周圍的人遞了過去。阿娘的妻子也為每個客人準備好了自釀的酸奶。 蕎麥餅在口中流淌出了一絲絲苦味并雜著糖的甜味和酥油的清香,再喝上一點酸奶,真乃酸、甜、苦、香味俱全。據說,當今,三巖的百姓以偶爾吃蕎麥餅作為治療糖尿病的健康食物,那種以蕎麥餅來勉強充饑轆轆饑腸的日子已經改變了。 “苦日子過去了,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太感謝國家。”阿娘笑道。在三巖,國家對農牧民的補助名目繁多,像退耕還林補貼、良種補貼、低保補貼等。“我們家一年可以拿到3萬元左右的補貼。”阿娘笑得合不攏嘴。 走出阿娘家,在不遠處恰好見到幾棟即將完工的帶有大大窗戶的兩層藏漢結合式的新建筑。扎西平措說,這是國家出部分錢為三巖村民修建的新房子,群眾會逐步搬出“碉樓”式的老房子,住上寬敞明亮的新樓房。不良風俗早已遠去,三巖“碉樓”也要改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