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被辦卡事件之所以發生，主要是銀行內部管理存在問題。中國政法大學財稅金融法研究所所長劉少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還有學者表示，被辦卡屬于違規操作，出現這一問題后，首先是銀行內部進行處理；如果影響重大，銀監會也將對其進行處罰，甚至限制或暫停其相關業務
有誰會想到，當年由學校集體辦理用于發放助學金的銀行卡，竟然是一張透支額度為零的信用卡，后續產生的年費還讓很多持卡人上了不良信用記錄的黑名單。
近日，廣西玉林高級技工學校、廣西玉林市衛生學校等多家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的數千名學生“被辦信用卡事件”遭到曝光。
廣西玉林市衛生學校一位負責人趙峰(化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2007年該校在發放助學金時，曾給校內兩千名左右的學生(不完全統計)集體辦理了由中國工商銀行發行的一種名為“快樂‘豬福’牡丹信用卡”的信用卡，這種卡沒有透支額度，也沒有辦卡費用，使用兩年后還要繳納每年50元的年費。
當時很多學生也不知道這種卡是信用卡，所以在畢業后大多數人都沒有去銷戶，結果年費逐年累積，直到影響了個人信用記錄，無法再辦其他信用卡或是進行貸款。
據了解，發卡方——工商銀行玉林分行方面曾表示，這批學生所持有的信用卡，如果沒有透支，所欠年費將會由銀行一方負責沖銷，并且在接單后5個工作日內，消除不良信用記錄。
不過當被問及目前問題處理的進展情況時，該行辦公室一位負責人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目前正在處理一些事情，現在還不能進行答復。”
“學生被辦卡事件之所以發生，主要是銀行內部管理存在問題。”中國政法大學財稅金融法研究所所長劉少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
中國法學會銀行法學研究會秘書長潘修平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采訪時也表示，被辦卡屬于違規操作，出現這一問題后，首先是銀行內部進行處理；如果影響重大，銀監會也將對其進行處罰，甚至限制或暫停其相關業務。
儲蓄卡成了信用卡
被辦卡事件曝光后，玉林市教育局曾公開表示，國家自2007年秋季學期開始實施中等職業學校國家助學金政策，根據規定學校“要為每位受助學生分別辦理銀行儲蓄卡，直接將助學金發放到受助學生手中”。
顯然，規定中要求辦理的是儲蓄卡，為什么學生最后拿到手里的竟然成了信用卡？
趙峰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當年國家要求發放助學金不能向學生收取辦卡的手續費，而辦理儲蓄卡顯然是要收費的，加上這項工作的時間安排很緊，所以當銀行推出了這種不收取手續費的卡種，一時間頗受歡迎。
玉林市衛生學校辦公室主任林堅此前也表示，我們不清楚他是儲蓄卡還是信用卡，因為他全是6開頭的，根本不清楚。所有學校都不知道它是信用卡。
“當時很多人對信用卡的功能還不是十分了解，而且透支額度為零的信用卡還是信用卡嗎？”趙峰對此頗為不解。
信用卡門戶網站“我愛卡”網增值業務部總監董崢告訴法治周末記者，信用卡的額度主要取決于銀行對申請人的一種評判，銀行可以發放小額度甚至是零額度的信用卡。從事后的不良信用記錄中也可以看出，當年發放的肯定是信用卡，因為儲蓄卡即使拖欠管理費，也不會導致生成不良信用記錄。
趙峰告訴法治周末記者，不久前他才知道，這種卡只是學生在校期間(兩年內)是沒有年費的。這也就意味著，學生如果畢業后沒有及時注銷該卡，銀行每年就都會自動累計拖欠的年費。
即使學校方面不了解當時卡種的屬性，作為發卡方的工商銀行玉林分行顯然不可能對自身產品的屬性一無所知，玉林分行當時是否盡到了告知義務呢？
據稱，在辦理過程中，銀行方面其實并沒有很好地向學校和學生宣傳信用卡的使用規則。
玉林高級技工學校校長秦新林就曾表示，銀行沒有盡到廣泛宣傳、告知客戶的義務。
劉少軍還指出，對于透支額度為零的這種卡，50元的年費在當時顯然過高。
“而且并不是一兩家學校出現了這種問題，聽說整個玉林地區的很多學校都有類似情況發生，影響范圍比較大。”趙峰坦言。
“銀行方面已經發表聲明對這些問題進行處理了，不過具體進展還要等他們的進一步答復。”玉林高級技工學校副校長楊永忠告訴法治周末記者。
一度混亂的辦卡市場
劉少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國內剛開始推廣信用卡的時候，一度要求得非常嚴格，不僅要求有擔保人，甚至擔保人都要親自到場簽字。
“不過隨著銀行間信用卡業務競爭的日趨激烈，尤其是當銀行以辦卡量來對員工進行業績考核后，很多辦卡人員就開始逐漸放松審核標準，甚至還會想盡一切辦法給消費者辦卡。”劉少軍認為。
董崢也表示，自2002年年底招商銀行發行了國內首張信用卡后，廣發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等也都紛紛開啟了信用卡業務，2003年這一市場的火爆發展更是被眾多業內人士視為國內的“信用卡元年”。
據董崢介紹，由此也開啟了各大銀行之間圍繞著信用卡市場跑馬圈地的過程，尤其是在2006年至2009年之間，這種競爭更是異常激烈。
董崢告訴法治周末記者，據說當年招商銀行的很多員工都要承擔辦卡任務，日常工作量占比80%，發放信用卡20%，規定每月都必須要完成一定量的發卡指標，而與其績效工資直接掛鉤。
“如果完不成發卡任務，前面的80%業績都會因此被‘打折’。”董崢表示，“很多銀行還會選擇和一些有業務往來的單位合作，批量地辦理信用卡(也被稱為“團辦”)，一些學校自然就包括在內。”
楊永忠此前就曾公開表示，銀行(指工商銀行玉林分行)當年就是為了發卡任務量。
據了解，銀行方面也曾回應稱，學校和銀行之間，是各有所需。
董崢還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團辦過程中往往就會出現很多違規操作，類似玉林學生被辦卡的事件并不鮮見，早在2008年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就被曝出一萬多學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校方冒用信息辦理了信用卡的問題。
“這里還可能涉及到一些信用卡的經辦人員與學校之間的不正當合作關系，即相關資料由學校提供，簽字也由學校代簽，學生甚至根本不知情，而這樣一來，銀行也滿足了相關規定要求的審核流程，只是材料卻存在偽造嫌疑。”
“此前還出現過一些專門針對大學生發放的信用卡，只是信用額度比較低，不過后來就被叫停了。”董崢表示。
法治周末記者也了解到，2009年7月，銀監會發布通知稱，禁止銀行向未滿18歲的學生發信用卡，如果給已滿18歲的學生發卡，則要經由父母等第二還款來源方的書面同意。
“后來銀監會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并逐步加強了對信用卡辦理的相關監管。”劉少軍表示。
潘修平告訴法治周末記者，銀監會2011年發布的《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中更是明確規定了辦卡須經本人簽字確認等嚴格的流程，甚至還針對性地規定出“不得對營銷人員采用單一以發卡數量計件提成的考核方式”。
“現在辦卡的確比以前規范多了，不過違規操作的問題依然存在。”一位從事信用卡業務的工作人員對法治周末記者表示。
銀行自律更重要
在潘修平看來，鑒于當前相關部門對信用卡辦理的規定已經較為完善，因此問題并不在于立法的缺失，主要還是銀行以及相關工作人員的違規操作。
“尤其是在消費者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辦理了信用卡，會存在很多安全隱患，一旦出現盜刷、欠費等問題，情況就將更為復雜。”董崢表示。
那么，針對此次玉林學生“被辦信用卡事件”，作為發卡方的工商銀行玉林分行又該承擔怎樣的責任呢？
在劉少軍看來，工商銀行榆林分行應該承擔起沖銷所謂拖欠年費與消除不良記錄的責任，工商銀行總行和銀監會也可能涉及到要采取一定的監管處罰措施。
“雖然外部規定已經十分明確，但如果銀行自身不去執行，監管部門也很難對如此大范圍的業務進行全面監管。”劉少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目前信用卡監管主要還是依靠各家銀行自己出臺的章程。”
劉少軍進一步分析認為，其實這里還涉及到經辦人員的義務問題，如果因為審核不嚴格出現問題，經辦人員該承擔怎樣責任。在不出現嚴重事故與糾紛的情況下，這最終還是一個銀行內部管理的問題。
那么，工商銀行總行又將如何對此次事件進行處理？
法治周末記者對此致電工商銀行總行進行詢問，但截至發稿對方仍未給予回復。
“如果因信用卡辦理的違規操作導致消費者遭受重大損失侵犯到公眾利益，這種情況下銀監會也會對銀行進行處罰。”潘修平表示。
據悉，《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第109條就明確規定了對因違規辦理信用卡導致出現重大問題的監管責任，情節嚴重的涉事銀行甚至將被限制或暫停相關業務。
“當前信用卡業務給銀行帶來的收益應該并不大，但違規辦卡所帶來的風險卻不小。”潘修平告訴法治周末記者，“一旦出現惡意套現、欠費等問題，大多數情況下，受損失的還是銀行自己。”
潘修平表示，在他的印象中，每年都會發生幾十萬到上百萬元的信用卡相關訴訟，個案涉及金額又相對較小，不僅訴訟意義不大，也給司法部門帶來了巨大的工作壓力。
“信用卡是銀行發行的，由此產生的風險也是銀行自己的。”劉少軍認為，“因此銀行的問題最終還要靠其自身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