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熏得黑黃的鋼板,嵌上幾十個煙頭和嚼過的口香糖;四個洗手液容器里,裝著充滿活性微生物的洗手液;谷歌地圖拍攝的羅馬尼亞伊爾諾夫縣街景;鼻子被替換成微型攝像頭的玩具維尼熊……近日,種種突破我們常規概念的藝術作品,以“后網絡藝術”的名義匯聚在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沖著“后網絡”的名頭而來,觀眾或多或少都期待著一些高科技體驗。但令不少人感到意外的是,展廳內沒有多少“高精尖”內容,反而更多的是一些日常物件。“沒想到看到的居然是陶瓷杯、照片墻,還有自動取款機的隔板。”前來參觀的大學生安安說。
與“后網絡藝術”相對的概念——“網絡藝術”,其重要的界定標準之一,就是作品必須是數字化的,必須較多地依托于網絡科技,并且在網絡上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能量。從技術角度來看,被定義為“后網絡藝術”的種種藝術品,走的則是“親民路線”。
對于這一現象,該展的策展人凱倫·阿契認為,“‘后網絡’一詞并非對應于某個時間概念或者某種技術手段,而是指一種與互聯網共生的意識形態,一種網絡思維方式。”在藝術實踐中,“后網絡”更多是指創作意識。這種思維貫穿整個藝術創作與藝術接受的過程,包括最初創作觀念的產生、創作藝術品的過程以及觀眾對于藝術品的理解和接受。
以藝術家巴尼·羅格斯的作品《自畫像:貓仔骨灰甕》為例,凱倫解釋:在這個作品中,藝術家將自己幻想成離奇死亡的貓咪,將普通的陶瓷杯化作它的骨灰盒。用這種形式,創作者對于不同身份之間的切換,進行了進一步的探索。當觀眾面對這一作品,可以將自己想象成這只離奇死亡的貓,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身居陶瓷杯之中。“你可以感受到這件作品傳達給你的轉化思維、對于邏輯思維的解構,還有悲傷的情緒。”她說。
此次展覽在全球范圍內算是首個“后網絡藝術展”。此前,僅有德國卡塞爾弗里德利希阿魯門博物館以“對無名材料的推測”一展介入過對“后網絡藝術”的探討。凱倫·阿契表示,“后網絡藝術”這一概念自出現就備受爭議,一直被當代藝術家們激烈探討和爭論。此次展覽的“初心”,即是對頗受爭議的“后網絡藝術”進行一次廣泛調查、一種客觀呈現。
凱倫·阿契介紹,本次展覽集結了近40位西方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力圖通過作品本身,而非過多的文字解釋,為中國觀眾展示什么是“后網絡藝術”。她希望這種簡單的文字闡述與豐富的作品意象相結合,能夠帶給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使觀眾能夠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對作品作出不一樣的闡釋。這也是每一位藝術家想要的結果,即通過觀眾的接受使得作品能夠得到二次創作。”
實際上,“后網絡藝術展”相較于一般的當代藝術展,更為挑戰觀眾的“藝術自覺性”。筆者在展覽現場發現,如果不是每個作品旁邊都貼有標簽,很多作品會被觀眾直接忽略掉。如擺放在角落的白色座椅,有不少觀眾以為是供人休息用的,想也沒想直接坐上去,直到被現場服務人員友情提示,才知道這原來是一件名為“新劇場座椅”的展品;還有架在墻頂的一個小攝像頭,不少觀眾都以為這是館內自己的監控攝像頭,其實不然,這也是展品,名為“致命”。
對于這種現象,前來參觀的美國工程師馬克表示,這恰恰是本次展覽最吸引他的一點。馬克說,這種“探索”的樂趣,正是他對于這個展覽最喜愛的部分。“這間屋子中的很多展品是你必須要多加留心、仔細觀察才能夠發現的。比如這只泰迪熊就是很好的例子,它趴在地上,如果你不夠仔細,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當你注意到它時,這種發現的樂趣讓人激動,你能夠體會到它作為一個藝術品的價值。”
但是,也有不少觀眾表示,不怎么習慣這種展覽。在尤倫斯附近工作的鄒女士常常來尤倫斯看展,各種流派、風格的當代藝術展覽看過不少。她表示,這次看到的“后網絡藝術展”,相較于之前的其他當代藝術形式,“尤其難懂”。“我就覺得擺在最正中那只猴子特別好看,因為顏色很鮮亮,而且猴子的眼神兒刻畫得特別好,特別狡黠。”由此,鄒女士頗為肯定地推斷說,這一定不是攝像作品,而是“什么特別的技術做出來的,真實的猴子哪兒有那么聰明的眼神?”
除了這只猴子之外,鄒女士直言其他的作品她基本沒看懂。“我不太能理解他們想表達什么東西。但我覺得這種看不懂,其實也挺符合‘后網絡藝術’這個概念的,畢竟‘網絡藝術’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都不怎么懂,‘后網絡藝術’就更難懂了吧。”
創作過《中國金融牛》、《巴別塔》等雕塑作品的青年雕塑家陳曦說,該展覽所透露出的時代互動性是他最為欣賞的部分。“這個展覽直接從現實生活取材,雖然每個單體是很獨立的,但從整體看,他們做的是這個時代的東西,有著這個時代的特征。”陳曦說,“看展覽是一個觀者與創作者互動的過程,做雕塑的看材質,搞美術的看色彩,做建筑的看結構。每個人都能從中理解到不同的東西,這也很符合當代藝術的氣質:自由、多元、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