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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媒大亨魯珀特·默多克。新華社發

    英國《世界新聞報》大肆竊聽民眾電話東窗事發，葬送自己168年歷史，引發民眾對英國小報新聞操守的質疑和抨擊。這是繼戴安娜王妃遇車禍身亡以來英國小報再次站到風口浪尖。
　　英國小報“獨樹一幟”，發行量相當可觀，同時飽受詬病。簡而言之，小報讓英國人“又愛又恨”。

　　撐起半壁江山

　　最早流行于倫敦的小報特指在有軌電車上閱讀方便的微型報紙，19世紀末20世紀初開始蓬勃發展，內容漸漸轉向名人瑣事和娛樂新聞。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曾把這類報紙比作從報社扎堆的倫敦艦隊街流出的一股洶涌的污泥濁水。
　　廣義的英國小報如今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面向中間市場的“緊湊型報紙”，如《每日郵報》和《每日快報》，內容通俗但不低俗。另一類則是常受詬病的真正意義上的小報，具有四個顯著特征，即紅色報頭、通俗甚至低俗的內容、較小版面和低廉價格。
　　小報比大報版面小，通常為430x280毫米，但到底是大報還是小報不能僅依版面大小衡量。《泰晤士報》屬小版，卻是一份頗具影響力的大報。
　　英國盡管只有大約7000萬人口，但光是全國性小報就有好幾家，包括不久前因“竊聽門”事件被迫關張的周報《世界新聞報》、發行量名列前茅的《太陽報》、《每日鏡報》、《每日星報》、《人民報》以及黑色報頭的“緊湊型報紙”。
　　在倫敦報攤上，小報、“緊湊型報紙”和大報擺成一片，卻涇渭分明。讀者可以靠頭版鮮紅的報頭、大大的標題以及大幅照片一下子把小報與其他報紙區分開。
　　小報不僅頭版極具視覺沖擊力，內容通常也相當吸引眼球：聳人聽聞的犯罪、名人八卦、占星、涉及性的報道經常充斥版面。照片在每天60來版的小報中是“主角”，占據大量版面，文字通常用來陪襯照片。
　　以7月18日的《每日星報》和《太陽報》為例，兩份報紙除“極具特色”的三版女郎外，《每日星報》當天刊登涉及性和同性戀的報道3篇、涉及球星貝克漢姆及喬·科爾的報道3篇，其他主要報道包括醫院投毒、奧運冠軍車禍等內容。而《太陽報》則突出報道貝克漢姆與女兒的消息以及其他明星、甚至王室成員的八卦新聞。當然，體育、健身、娛樂也在兩份報紙中占一定版面。
　　不管人們如何評價英國小報，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不少英國人喜歡看，這從它們巨大的銷量可見一斑。
　　根據英國發行稽核局公布的數據，傳媒大亨魯珀特·默多克新聞集團擁有的《太陽報》今年1月日銷量超過300萬份，《每日郵報》210多萬份，《世界新聞報》關張前周銷量近280萬份。大報中發行量最大的《每日電訊報》為65萬份，只約為《太陽報》的1/5。而以客觀、獨立報道著稱的《金融時報》發行量不到46萬份。

　　讓普通人快樂

　　小報在英國為何市場巨大？說法很多。
　　英國人喜歡閱讀，到倫敦密如蛛網的地鐵中轉轉就可以看出。在那里你經常能看到抱著一本厚書聚精會神閱讀的老人，更多人則在看報，人流下車后座位上往往落下五花八門的報紙。
　　有人說英國人表面看古板、保守，骨子里有很強的獵奇心理；也有人認為英國社會中極為明顯的“階級差”是小報文化盛行的根本原因，普通民眾對明星、名人、王宮貴族的八卦充滿好奇心。
　　與大報和嚴肅報紙相比，小報占價格低廉的優勢。《金融時報》、《泰晤士報》這兩份大報的零售價分別為2.5英鎊(約合25元人民幣)和1英鎊(10元人民報)；而《每日鏡報》、《太陽報》售價分別為45便士(約合4.5元人民幣)和25便士(2.5元人民幣)。雙方價格極為懸殊，在報攤上的境遇截然不同，有人一下子買好幾種小報，而大報可能半天無人問津。
　　小報內容新奇、語言活潑、版面豐富，更適合用來閱讀消遣，而不是從中獲得什么重要和有用的信息。一名英國資深媒體人說過：“不需要書本告訴人們小報的消息不可靠。”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點明英國人對小報的普遍看法，即它們側重娛樂，而不是新聞，不能對其內容過于當真。
　　剛剛買了一份《每日快報》的約翰也是《每日郵報》和《每日鏡報》的讀者。他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希望過簡單的生活，下午在院子里讀讀報紙，消遣放松一下，然后就把報紙扔掉，就這么簡單。”
　　凱瑟琳推崇《每日快報》和《每日郵報》，特別喜歡《每日快報》一名專欄作家的文章，“因為他能把我想說的話傳給首相”。這名作家在移民、養老金以及對外援助問題上見解獨到，令凱瑟琳極為欣賞。看到記者要拿一份《太陽報》，她立刻面露不屑，反復告誡：“買這份報紙的都不是真正的讀者，他們都是沒有頭腦的人。”

　　重壓下鋌而走險

　　英國小報繁榮表象難掩銷量不斷下滑、市場日益萎縮的趨勢。近年來，英國媒體競爭更加激烈，小報為有限的市場爭得你死我活，同時擔心主流大報及免費報紙《旗幟晚報》、《地鐵報》蠶食自己的地盤。
　　此外，隨著手機、網絡等新媒體異軍突起，英國報紙，特別是小報承受的壓力進一步增強。《太陽報》2001年日均銷量高達360多萬份，此后逐年降低。
　　為了遏制發行量不斷下滑的趨勢，各家小報從業人員使出渾身解數尋找線索和素材，挖掘轟動新聞。從專業和敬業角度看，他們堪稱楷模，但為達到目的而采取的一些方法卻令人不敢恭維，甚至違法。
　　鬧得沸沸揚揚的《世界新聞報》竊聽丑聞，就源自該報記者指使私家偵探非法侵入他人電話語音信箱，把竊聽到的信息刊登在報紙上。
　　女影星西恩娜·米勒2005和2006年發現，《世界新聞報》刊登多篇涉及她的文章，其中一些內容只有她最信賴的朋友和家人才知道，當時她就懷疑自己的電話遭竊聽，后來得到倫敦警察局證實。
　　米勒去年10月控告《世界新聞報》濫用私人信息，長時間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報社方面兩個多月前承認竊聽米勒電話，以10萬英鎊與米勒私了。
　　雇用私家偵探挖掘新聞“猛料”并非《世界新聞報》專利，在英國小報中相當普遍。警方獲取的資料顯示，31家報紙雜志曾4000次要求私家偵探史蒂夫·惠塔莫爾提供“秘密信息”，其中《每日郵報》高居榜首。需要指出的是，雇用私家偵探尋找新聞素材并不一定就是犯罪，關鍵看他們如何獲取信息和資料。
　　長期以來，英國小報在搜集信息方面不斷“探索和創新”，從雇人翻名人、律師、企業經理的垃圾箱，賄賂警察，指使私家偵探盯梢，喬裝打扮騙取目標信任，到非法侵入他人電子郵箱賬戶，竊聽電話語音留言，手段不一而足。
　　從事調查性新聞報道的記者、曾著書揭露英國小報丑行的尼克·戴維斯指出，小報編輯部存在著恐懼氣氛，記者擔心如果不能經常寫出諸如獨家新聞之類的重頭稿件，就可能被炒魷魚，于是，很多編輯、記者不免把新聞道德拋諸腦后。
　　與美國小報主要靠廣告收入維持運轉不同，英國小報幾乎全靠報攤零售，讀者是否掏腰包要看報紙頭版是否有吸引力。因此，編輯和記者需要不斷挖掘獨家新聞，制造轟動性頭版。

　　今后日子難過

　　撇開英國小報挖掘獨家轟動新聞的動機和手段不談，它們的調查與報道并非總是像這次竊聽丑聞暴露出的那樣侵害公眾利益，而是有意無意間經常能維護公眾利益，獲得公眾贊許。
　　《世界新聞報》以調查性新聞報道著稱。它的記者馬哈茂德曾只身前往西約克郡的哈德斯菲爾德，調查瓦爾沃納與艾爾代爾夫妻虐待兒童黑幕。馬哈茂德最后冒著生命危險，擺脫持槍歹徒的追蹤，將他們對兒童實施性虐待的錄像帶交給警方，使他們最終受到法律制裁。獲救女孩后來給馬哈茂德發去親筆信，表達感激之情，稱贊他為“超人和英雄”。
　　《世界新聞報》記者的調查將許多腐敗官員、販毒分子、雇兇殺人犯、流氓團伙頭目、詐騙犯等違法犯罪分子送進監獄。
　　不過，為博取讀者眼球而喪失道德底線的竊聽丑聞最終把這家老牌小報送上絕路。
　　竊聽丑聞影響的不僅是《世界新聞報》及東家新聞集團，還包括英國其他小報及歷史悠久的英國小報文化。
　　英國各界加強媒體監管的呼聲日益高漲，直接受到沖擊的將是各家小報。首相戴維·卡梅倫已經命令由知名法官布賴恩·萊韋森牽頭，調查英國媒體的文化和道德，研究今后加強監管之策。
　　眼下一致的看法是，加強監管旨在達成保證新聞自由與保護隱私權和人權之間平衡。這對靠報道名人瑣事、以挖掘獨家轟動新聞為主要賣點的小報來說，無疑是被戴上了“緊箍咒”。
　　小報以開展調查性報道見長，帶上“緊箍咒”很可能使這一特長再難充分發揮出來。曾通過自己的報道使倫敦前市長肯·利文斯通一名高級助手的腐敗丑行暴露的資深記者吉利根對此憂心忡忡，他擔心竊聽丑聞導致英國報紙的調查性報道一蹶不振。吉利根說：“不管你們現在如何看待我們，一旦我們真的離開，你們會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