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須系鈴人,目前房價高漲局面的一個重要成因既然在于地方的“土地財政”,那么,應對之策也可以從土地財政方面入手,想辦法理順政府與國有土地、市場、社會之間的關系。簡單地否定和告別土地財政不僅困難,也不能系統性地解決問題,穩妥之策是對地方政府的執政目標體系進行結構性調整,降低土地財政的重要性。 將土地財政的興起完全歸咎于地方政府的逐利沖動,將地方政府的行為比附為公司行為,過于簡化了2003年以來發展模式轉型進程的高度復雜性。土地財政的興起和發展模式的轉型幾乎同時出現,它們之間并非毫無關聯。近年來中國在三農、醫療、社保、義務教育等領域頻頻出手,企圖縮小城鄉及不同階層的差距,以緩解社會矛盾和確保可持續發展,其中的要點在于政府調動資源,逆水行舟,對沖優勝劣汰的市場邏輯。但是,會跑的馬兒得吃草,在稅收沒有大幅提高的前提下,政府得有相應的收入渠道來填補日益增多的公共開支。土地財政越來越多地被運用,一個重要的動因就是政府要越來越多地投入民生領域和公共建設。 在這種土地財政和民生投入互動的進程中,的確可以發現政府通過出讓國有土地為社會民生福利“供血”的香港模式的基本輪廓。香港特區政府維系免費醫療等公共福利以及低稅收的一個主要依托,正是政府對高地價的支配。同樣道理,如果一方面認為改善民生得政府出手,一方面又簡單地譴責政府的土地財政,不免有些自相矛盾。 這一模式在支撐了民生改善同時,也會帶來房價攀升這一重大的民生難題。這種“按下葫蘆浮起瓢”的局面顯然還不大利于執政者全面改善民生,鞏固執政基礎。正如住建部部長姜偉新近日所言,地方政府不僅考慮土地財政的收益,也會考慮民意和穩定。政府很難只管自己的錢袋,很難讓房價漲到破壞執政根基的地步,想不出辦法也得想辦法。 房價問題的困難之處就在于它無論跌還是漲都關系到民生的改善,這也是土地財政難以告別的關鍵原因。但這并不意味著就只有非此即彼的選擇,還有一種可能是,滿足民眾的住房需求的關鍵并不在于房價的漲跌。畢竟,個人擁有住房產權和滿足住房需求是兩個有區別的事情,致力于讓每個人都有房產,和致力于滿足人們的住房需求(類似于醫療和受教育這樣的基本人生需求),是并不完全一樣的目標。與這兩種需求相應,有兩種不同的“雙軌制”設計。 建經濟適用房的舉措是一種老套的“雙軌制”,無論是按市場規則,還是由政府提供土地資源和財政保障,都著眼于讓人們獲得房產,滿足人們獲得個人財產的需求,但這種雙軌制創造了尋租空間,因為“走后門”太普遍而遭遇了嚴重的困境。其中的基本教訓是,通過公共資源來安排私有產權,必然會誘導出尋租行為。 如果以讓每個人都獲得私有房產為目標,那么政府很難凌駕于市場規則之上做太多事情。從目前來看,既不可能只為了保障民生而對投機逐利的資本完全關上大門;也不可能讓政府將調控土地之手讓予市場,這關系到國家基本制度的變革,何況也未必能真正降低土地價格(畢竟還要保持耕地紅線)。但是,如果政府著眼于滿足人們居住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不是獲得個人產權的需求),則可以避開房價漲跌的問題,獲得更大的空間。 政府提供保障的重點應該在于居住的生活基本需求的滿足,而非私有產權的獲取。而且,只有以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為目標,才有可能將公共資源真正公共化,從而縮小尋租空間。那種一邊是市場化(尊重個人獲取私人房產的努力,并為這種努力提供良好的市場環境和規則),一邊是比較徹底的公共化的雙軌制,才有希望從市場需求中成功“過濾”出真正的民生需求。 在這個意義上,重慶目前大建公租房的雙軌制是個不錯的思路,一是政府出錢出地,公租房只租不售,并避免搞成貧民窟,保持吸引力,租價為市場價的40%,既可滿足部分普通民眾的需求,起到緩沖房價上漲的作用,同時產權仍然是公共的;二是公租房避免權力尋租比經濟適用房要相對容易,畢竟租房明碼標價,如有人多占轉租,監督起來容易很多;三是不僅相對容易過濾出真正需要的人群,還可以一定程度改變消費習慣,如果租價足夠便宜,不受“房奴”的罪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公租房的量要盡可能地大,否則房地產市場仍然會折騰得一般群眾人仰馬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