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內債務風險點還在歐洲。西班牙由于房地產泡沫崩潰導致銀行業資本金不足,意大利主權債務規模太大,兩國可能是歐元區債務危機的下一個爆發點。
就長期來講,下一個風險的爆發點也可能在美國。當前美國雙赤字一直居高不下,美國公共債務率在全球發達經濟體中,僅次于日本,比歐元區債務率還高。一旦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發生動搖或逆轉,可能隨時會出現債務危機。
自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債務危機”的陰云就一直籠罩在全球經濟市場,主角雖然換了一個又一個,但危機的實質未變,對危機的擔憂也絲毫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弱。債務危機下一次爆發會在什么時候?會在哪個國家?在“債務風險:下一個爆發點”分論壇上,與會專家紛紛亮出自己的觀點——西班牙等歐洲國家仍是最可能的危機爆發點,而長期來看,中國等新興市場國家對于債務風險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近期債務風險點仍在歐洲
“短期內我認為債務風險點還在歐洲。西班牙由于房地產泡沫崩潰導致銀行業資本金不足,意大利主權債務規模太大,兩國可能是歐元區債務危機的下一個爆發點!比蚧献髡搲泵貢L、G20與新興國家經濟發展戰略研究中心主任張其佐指出。
財新傳媒總發行人兼總編輯胡舒立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她稱,在最近一兩年當中,歐洲的危機可能還會有一波,這一波可能在比較小的國家。
事實上,參加論壇的大部分嘉賓都認為,歐洲的危機還遠遠沒有過去。春華資本董事長胡祖六指出,歐債危機爆發以來,歐洲央行擔負起最大的責任、運用各種手段來維持穩定,這些都是必要的,但是歐元區要想根本解決問題,需要消除結構性的障礙,來重振增長、恢復信心。“整個歐洲都應該更像德國,德國的經濟結構更有效率,更有競爭性,其他國家需要改革。”胡祖六指出。
穆迪主權風險亞太主管Tom Byrne表示,歐洲的福利體系是在經濟快速增長的情況下構建的,那時候經濟增長非?欤允杖肟梢赃M行再分配。但從本世紀開始,歐洲經濟增長開始放緩,經濟轉而衰退,甚至還出現了滯脹。當經濟出現滯脹的時候,原有的福利體系反而使得部分低增長的國家債臺高筑。
Larzard全球副董事長Gary Parr說,歐洲有流動性的危機,也有財政危機。目前,市場上已經有了充分的流動性,但是財政危機還沒有得到解決,并且這種危機正在逐漸從一個國家轉移到另一個國家。而且歐洲的銀行體系依然資本不足,需要進一步的注資!皻W洲正在加快解決這些問題,希望在未來幾年內能夠解決。”Parr表示。
張其佐會后在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專訪時指出,歐債危機其根本問題并未解決,已成“慢性病”,解決歐債問題將是長期復雜的過程。如何擺脫經濟衰退,保增長是當前和今后歐元區面臨的最大挑戰。他說,歐元區國家依靠一味緊縮將難以為繼,緊縮如同“吃藥”,而經濟增長和就業如同“吃飯”,目前看,左的和右的都不行,應該走中間道路,恐怕要邊吃藥邊吃飯,才能好起來。飯比藥更重要。
中國財政可持續性值得高度關注
中國的財政可持續性也是與會嘉賓關注的熱點之一。在中國財政部原部長項懷誠看來,中國政府的債務不是當務之急,也不是非常危險!暗谝,債務率本身不是特別高;第二,中國政府的債務基本上是內債,內債占到整個債務總量的95%至98%;第三,中國的債務總體上還沒有看到特別壞的案例。”項懷誠說。不過,他也指出,中國地方政府債務的透明度不高,不是那么容易說清楚!爸袊氯呜斦坎块L樓繼偉最近提出中國財政部要對地方債務問題做出詳細、認真的調查研究,這是一個信號,說明中國政府對債務、特別是地方債是非常重視和關心的。”項懷誠說。
不過,沒有近憂,還有遠慮!敖诘膫鶆诊L險點在歐洲,但是中長期的債務風險點可能在新興市場國家,包括中國!焙媪⒅赋。
胡祖六也表示,從中國的債務占GDP的比重來看,中國的債務負擔是比較溫和的,財政狀況也比較良好,這樣好的局面和經濟的快速增長分不開,也和上世紀90年代中國大規模的財稅改革分不開。“但是情況可能逆轉。”胡祖六說。他指出,目前中國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大約是25.7%,和中等收入國家水平相當。但若把地方融資平臺、預算外資金等政府支出加上來,這一比重將上升至35%至37%之間。再把社保、醫療、環保等新的政府核心支出加上來,這一比重將上升至50%!霸诿绹腿毡,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大約是36%,如此比較,這樣的財政是完全不可持續的。所以,我們絕對不能盲目樂觀,對債務不能掉以輕心,要審慎。”胡祖六說。
胡舒立也對如何控制地方債務風險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她表示,除了把總的債務盤子控制住之外,控制地方政府債務增量的一個有效手段是像考核GDP增長指標一樣來考核地方政府的償債能力,而且這種考核要用第三方的審計機構。她還指出,中國的債券市場到現在為止都沒發生過一起違約事件,這是不正常的,地方政府不該盲目為自己的下級政府或是當地的出現問題的企業償債。
美國并非不可能爆發債務危機
“就長期來講,下一個風險的爆發點也可能在美國。”張其佐表示,當前美國雙赤字一直居高不下,美國公共債務率在全球發達經濟體中,僅次于日本,比歐元區債務率還高。為什么美國沒有發生歐洲那樣嚴重的債務危機?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美國憑借美元是全球最主要的儲備貨幣的地位,一直采用美元貶值和通貨膨脹變相違約。而一旦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發生動搖或逆轉,可能隨時會出現債務危機。
張其佐在接受專訪時進一步闡述了他的觀點,他說,美國憑借美元作為國際主要貨幣儲備貨幣地位,歷史上已發生多次國債間接違約。資料顯示,僅過去的5年間,美國利用美元貶值使其對外債務減少了3.58萬億美元。
張其佐說,美國之所以采用通貨膨脹或美元貶值“變相違約”來轉嫁其債務風險,根本原因在于美國控制了國際貨幣體系組織的控制權,國際貨幣體系實質上是美元本位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美聯儲成了國際最后貸款人。由此造成目前國際貨幣體系存在嚴重的系統性缺陷,美元本位制完全沒有約束也就是說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發行沒有任何外部約束,因此美國可以充當國際最后貸款人,可以不受約束實行量化寬松政策,美聯儲可以濫發貨幣。美元本位制和浮動匯率體系,這個霸權貨幣體系本質上是讓全球各國為美元濫發貨幣等錯誤政策承擔了風險。
“采用美元貶值和通貨膨脹變相違約,早已是美國減債減赤轉嫁風險的隱蔽做法。而對全球投資者來說,最終和最大的風險也正在于此。如果美元作為國際主要儲備貨幣地位出現動搖甚至逆轉,美國隨時都可能出現主權債務風險,不僅對美國乃至全球都是災難性的!彼f。
Tom Byrne則對美國債務評級問題感到樂觀。他表示,穆迪對美國的評級依然是AAA,但卻是負面的展望。從長期來看,美國社會福利的支出,包括醫療和養老的支出無法控制,政府的負債會繼續增加,增加到與AAA評級不相適應的水平。不過對美國增長并不感到悲觀,美國會增長,而且在發達國家中增長還將是強勁的,這有利于美國的評級。
日本債務問題短期或可控
目前,日本國債占GDP的比例已經高達237%,對于日本債務風險的判研,張其佐對《經濟參考報》記者表示,日本債務問題并非高枕無憂,但從短期來看其債務風險或有可能控制。
張其佐分析,日本短期債務風險可控是由于以下原因:日本發債成本較低,90%屬于國內投資者長期持有,降低了債務危機發生的風險;經常賬戶長期盈余、外匯儲備充足,可以從容應對危機;日本連續20多年保持全球最大的海外金融資產持有國,間接為高債務提供了信用擔保或抵押;日本的“產業空心化”沒有像歐美那么嚴重。
他表示,與歐債國家顯著不同,日本還能勉強維持以實體經濟為基礎的經濟基本面,加之整體稅負水平較低,特別是日本具有貨幣主權是可以扮演國際最后貸款人的角色,因此,若中長期出現債務危機,可以通過提高稅率和量化寬松的手段來有效應對。
4月4日,日本強化了量化寬松政策,不僅維持“零”利率,同時宣布用兩年時間達到CPI年漲幅為2%的通脹目標,并將貨幣供應擴大至目前的兩倍。對此,張其佐表示,日本新的量化寬松政策是一柄“雙刃劍”,總體來說是利大于弊。一方面,日本可以刺激出口和增長,有可能扭轉貿易逆差和貿易盈余下降的局面。如果出現主權債務問題,日本可以從容拋售外匯儲備來應對危機。另一方面會推高利率,增加發債的融資成本。據估算,如果日本通脹率達到2%,那么國債融資成本占財政收入的比例就會上升到15%—18%。
總體而言,張其佐認為,日本2%的通脹目標溫和可控,不過一旦日本的通脹率進一步上升,比如達到5%,債務風險就會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