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診療、檢查、開藥到收費，我們整個工作都處在監控之下，誰亂開藥了，被患者差評了，都會實時公布在網上，時刻提醒我們不要跨越雷區。”河北省胸科醫院一名醫生說。
針對大處方、亂用藥、吃回扣、拿紅包等群眾反映強烈的醫療腐敗問題，河北省從2009年起在部分醫院試點探索“醫生權力”監控機制，將醫護人員的診療權、用藥權、檢查權等納入實時電子監控網絡，對藥械供應商實施公開透明監控，同時對患者滿意度實行“背靠背”評價，發揮患者的監督作用。兩年來，醫護人員執業行為得到有效規范，患者醫療費用明顯降低。
治理“醫療腐敗”須斬斷“醫生權力”隱性黑手
2007年以來，河北省衛生系統在決策、基建、集中采購、行政審批等重點領域，開展權力運行監控機制建設，對職務權力的行使進行廉政風險評估及內部控制，促進了各項權力規范運行，有效防止了腐敗問題的發生。
但在實際運行中，河北省衛生廳發現，醫務人員職業權力的監控缺位，是滋生醫療腐敗問題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醫院權力分為職務權力和職業權力，醫院管理人員的職務權力容易發生腐敗，醫護人員的職業權力同樣也容易引發腐敗”，河北省衛生廳廳長楊新建說，“目前藥品都是集中招標采購，但使用哪一個品種、使用多少數量，決定權卻在醫護人員手中。要最大限度地遏制醫療腐敗，必須把監控觸角延伸到職業權力上。”
據了解，醫護人員與群眾密切相關的醫療腐敗問題主要表現為兩方面，一是“送上門”的，多表現在吃回扣、拿紅包等問題，另一方面是“伸手拿”的，主要是亂用藥、濫檢查導致的亂收費、高收費和多收費等問題。但以往對醫護人員多停留在宣傳教育等層面，缺乏“剛性”的監管手段。采訪中一些試點醫院的負責人認為，治理醫療腐敗最大的難點在于其隱蔽性，除非內部人舉報，一般很難發現。
針對這些情況，河北省衛生廳在試點醫院探索醫護人員職業權力監控機制，組織研發了全視角、全過程的“職業權力網絡監控系統”，采取“制度+科技”模式，將醫護人員職業權力中所有可控制、可核查、易公示的環節全部納入電子網絡監管，實現了從事后監督到事前、事中、事后的全過程監督，確保權力運行的公開透明，目前已在100家醫院進行推廣。
“電子眼”實時監控確保醫生權力“不出軌”
在“醫生職業權力”運行監控機制建設中，河北省河北省衛生部門抓住醫護人員看病流程中用藥、檢查、收費等容易產生醫療腐敗的關鍵點“設定權限”，并將醫護人員的執業流程全部納入監控中，架起監控權力運行的“電子眼”。
據了解，在試點醫院中，醫生開具電子處方時直接錄入監控系統。記者打開河北省胸科醫院“臨床用藥實時電子監控”看到，系統可自動對抗菌藥物使用、重復用藥、藥量超過規定金額的處方進行審查，并對醫院、科室、醫師用藥數量、金額等進行排序和公示，醫院會組織專家定期審查超過規定金額的處方“誰開了大處方大家都能看到，不但會受到經濟處罰，面子上也過不去，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亂開藥、亂檢查的行為。”醫院監審處處長徐玲說。
患者最怕花不必要的錢，花不明白的錢。職業權力監控機制中的“醫療收費監控系統”，對醫院醫療服務項目、藥品及耗材價格，藥品和醫用材料加成率、日均住院費用、大額住院費用、不規范收費、越權收費等進行實時監控，讓患者一目了然。
“住院10天卻收取30天護理費，這種現象看著荒唐，卻恰恰是最容易出現的。”河北省胸科醫院紀委書記趙增祥介紹說，針對類似亂收費現象，在“收費監控系統”中設定了邏輯審查功能，對護理天數、住院診查次數超過住院天數等存在邏輯錯誤的病例自動甄別和預警。此外，系統還設定了不規范收費攔截系統，凡是與物價部門公布的收費標準不符或不在收費目錄內的項目，系統會自動阻止。河北省胸科醫院監控系統實施的第一個月，全院自動檢測出超過規范加成率的藥品、耗材27種，收費錯誤49人次，涉及金額30萬元，醫院及時組織退費并向患者道歉。
同時，河北省在管住醫護人員“亂伸手”的同時，還對藥械供應商實施公開透明監管，建立供應商誠信檔案，對單品種藥品一定時期內用量異常增長的供應商組織違規促銷調查，對違規者列入黑名單并終止業務往來，切斷藥械供應商與醫護人員的利益鏈條。
記者了解到，監控系統的運用使得試點醫院不合理用藥減少，患者醫療費用降低。據河北省衛生廳對部分省直醫院統計測算，2010年試點醫院與非試點醫院相比，患者人均住院費用下降了10%，人均門診費用下降了8%，醫院藥費收入占總收入比例下降了4個百分點。
“背靠背”評價讓患者表達真實意愿
診療過程中是否有腐敗問題？醫護人員服務質量如何？這些患者最有發言權。然而以往醫院進行滿意度調查都是找少數患者進行“面對面”填表，病患擔心得罪醫務人員往往違心做出好的評價。
“民主和公開是腐敗的天敵，”河北省衛生廳紀檢監察員崔金山說，在監控職業權力運行中，除通過大屏幕滾動播放、發放明白紙等手段，將就醫程序、醫療服務價格、費用查詢辦法等向社會公開外，還研發了全樣本的“背靠背”患者滿意度評價系統，使患者的參與權、監督權和評價權真正落到實處，讓患者表達真實意愿，并且與相關醫護人員的評先、晉升等掛鉤。
記者走訪一些試點醫院看到，門診大廳、收費窗口、藥房、病區等公開顯眼處，都懸掛著患者滿意度采集器，患者只要用醫院“一卡通”取藥或交費，采集器會自動激活，患者可對醫生診療、檢查、收費、醫務人員是否收取患者錢物等16項內容進行匿名評價，方便快捷。正在河北省胸科醫院住院治療的患者牛立順說：“看病最怕的就是花冤枉錢，現在護士每天都會給我發放用藥、收費目錄，用了什么藥、錢花在哪里，我都可以心里有數，而且有什么意見都可以提，有什么不滿意的都可以通過評價系統反映，患者對醫生和護士有了約束作用。”
監控機制的運行使得醫院以病患為中心的服務理念有了制度保證，醫患關系實現良性互動。“過去‘面對面’填表抹不開情面，實行‘背靠背’后患者顧慮少了，我們的問題也就出現了。過去護士都是早晨6點左右把病人叫醒進行腋下體溫測試，很多病人有意見但不好意思說。‘背靠背’后提出了意見，我們改用紅外遙感體溫計，得到患者好評。”河北省胸科醫院急診科護士長劉俊平說。
實行“背靠背”評價以來，河北省試點醫院患者滿意度普遍出現先降后升的局面。如河北省胸科醫院使用“背靠背”評價系統運行的第一個月，患者滿意度曾一度從過去的99%降為92%。醫院認真查找原因，針對患者提出的問題共出臺改進措施47項，醫療糾紛減少了35%，患者滿意度又重新上升到96%以上。不僅如此，實施職業權力監控機制兩年來，患者住院量從2009年初的400人增加到現在的700人左右，醫院總收入從1.5億元增長到目前的2億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