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不合理對宏觀經濟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消費持續下降,進而帶來經濟發展過度依賴出口和投資,這是一種不可持續的發展方式。
我國的居民消費,跟世界的平均水平比差距很大,跟自己的歷史對比,下降速度也很驚人:70年代中國的最終消費中的居民消費占GDP的比重是60%多,現在是35%多一點。因此需要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擴大消費,讓經濟增長更多地依賴消費,這樣才能轉變發展方式。
國民收入分配當中的問題,其實從建國之初就已經形成,國家經濟落后,大家要勒緊腰帶搞建設,消費被當成了追求享受、奢靡浪費。改革開放后思路有改變,但變化不大,還是要集中資源上項目,追求高投資高增長。
一位著名分配問題專家曾用“三個集中”和“兩個特點”概括我國現階段收入分配領域的一系列問題及其原因:三個集中就是現在我們的收入分配在政府和民間比較來說,向政府集中;在勞動和資本比較、在勞動報酬和資本收益比較來說向資本集中;在競爭性行業和壟斷行業的比較來說,向行政性壟斷行業集中。兩個特點一是中國勞動力市場確實存在著供大于求的特點,二是勞動力市場實際上是由政府主導,或者說在勞動力資源配置方面,還沒有充分發揮市場調節的作用。這是很深刻的見解。
對于分配向資本集中的問題,有人提出,如果勞動者報酬占GDP的比重提高,現在大量的低附加值、低科技含量的產業就會失去存在的空間,就業等相關問題就會集中爆發,這是收入分配問題難以改善的一個很硬的約束,因為大幅度提高勞動者報酬,就意味著中國長期以來所依賴的低勞動力成本的競爭優勢就會削弱,在科技方面的優勢還沒有形成之前,我們在國際競爭當中就無所依靠。
中國是一個勞動力很多的國家,如果讓資本所得下降,大家都不愿意去辦企業了,企業家人數減少,企業數量減少,勞動者的就業崗位就會減少,勞動者的收入水平還會下降。這成了中國分配政策的兩難選擇。但問題在于,事實證明這種低附加值、低科技含量的產業是不可持續的,低勞動力成本的競爭優勢也不可能無限期地維持下去,調整和轉變是唯一出路。
提高政府收入,這曾經作為一項重大戰略被擺在國家事務的重要位置。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提出,要提高兩個比重,第一個比重是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第二個比重是中央財政占全國財政的比重。經過這20多年的努力,目前的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已經從百分之十點多上升到20.4%。我們現在到了提出“提高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的時候了。這是一個戰略性的轉變,沒有這樣一個轉變,就沒有發展方式的真正轉變。
第二個轉變是提高勞動報酬占企業分配中的比重。鑒于大多數民營企業資本所得與勞動所得雙低的現實,大幅提高勞動報酬勢必進一步減少資本所得,國家對此持謹慎態度是可以理解的。國家頒布新《勞動法》和最低工資標準,已經表明了政府態度,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遏制實際勞動收入繼續下滑趨勢的作用,力度的確不宜再大。我們期待那些仍處于低附加值、低科技含量行業或國際產業鏈低端的民營企業轉型成功,更期待這些解決了我國大多數城鎮就業和富余農村勞動力就業、在市場競爭中苦苦掙扎的中小企業,能得到國家在稅收、資金等方面的更多支持,使之不再成為拉低全國平均勞動報酬的淵藪。當然,政府能做的還有很多,比如進一步完善收入分配機制,為勞動者的合法收入提供法律保障,落實勞動者集體談判的合法權益,提高工會在代表職工利益方面的相對獨立性等等。
第三個轉變是建立和規范國有企業分紅制度。這是政府最容易做也是最應該做的一件事。壟斷企業基本都是國有企業,很多壟斷企業已經上市,今后還有更多的企業要上市,國民享有利潤分配權,這是有充分理由的。目前國家作為出資人應該將分紅用于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縮小收入差距。
第四個轉變是政府應該把大量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用于經濟發展的資金,更多地轉變為用于向全體公民提供養老、醫療、免費教育等社會保障,提高保障水平。這是國民收入二次分配的最經典、最本原、最規范,也是最有意義的功能。我國用于養老、醫療、教育這三個方面的支出占政府總支出的比重跟世界上人均GDP三千到六千美元的國家平均水平相差很多,政府把大量的收入用于基礎設施建設和支持國有企業的發展。老百姓因為未來生活當中有很多不確定性的問題,即使有錢也不敢消費。
總之,在解決收入分配不公問題,關鍵在政府,而首要問題是解決指導思想的問題。改革開放初期到現在,在收入分配問題上我們的指導思想一直是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到了今天這個階段,指導思想要做重大調整,就是兼顧公平和效率,在這樣一個大的指導思想下,政府采取措施才能是有的放矢的!(作者單位:中共?谑形h校)